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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憂慮的前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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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滬生等席樾散步回來,一度等到懷疑人生,直接在沙發上睡過去了。開門聲音響起的時候,他手指動了下,手裏的手機滑下去,將他吵醒。

他有點懵地撈起手機,坐起來,探頭往書房門外看了一眼,打著呵欠爬起來,看時間,快要到淩晨一點鐘,不知道這位哥們兒是不是去火星散了一趟步回來的。

蔣滬生揉著脖子往外走,“還以為你又跑了。”

席樾沒說話,往浴室去。

蔣滬生點了支煙,坐在客廳沙發上,等席樾洗完澡出來,“我買了後天下午的機票。”

席樾擦著頭發,頓了下,看他一眼,“哦。”

蔣滬生對席樾這個反應一點也不意外,“過來確認你還活著,我也就放心了。你真不想接單,我也確實不能勉強你。這麽耗著也不是個事,我先回去了。”

“謝謝。”

蔣滬生笑了聲,“你曉得欠了老子人情就好——還有一件事兒,雖然你們已經分手了,但是你還是給秦澄去個電話吧,她好像有事跟你說,前前後後找了我好幾回。”

“你轉告她,不要找我了。”

“懶得轉告,要麽你自己跟她說。慣得你,當我是傳話筒呢。”

席樾沒什麽表情,往臥室走去。

“你今天不畫畫了?”

“嗯。”

“也好。那你早點睡,別成天跟自己過不去,當在熬鷹呢。”蔣滬生起身往浴室走,想到什麽,又停了一下,“那個黃希言,到底去哪兒了?我還想請她吃飯呢。”

“她明天回來。”

“哦……難怪你這會兒神清氣爽呢,終於又能見到人了,高興了?”

席樾直接把臥室門摔上了。

“你媽……”蔣滬生笑罵一句。

黃希言次日中午前後回家,鄭老師準她休息一下午,第二天再回報社報道。

回來先了個澡,飽睡兩個小時。

起床之後,換衣服下樓去找吃的。

今天照例的艷陽天,午後氣溫高得嚇人,曬得水泥路面白花花的。

黃希言找了個小餐館,隨便點了一碗蓋澆飯,吃過之後,去超市找何霄。

午後超市裏沒什麽人,推門襲來一陣涼風。

收銀臺後面空著,黃希言往貨架之間找,看見何霄在那裏理貨。

喊了一聲,何霄動作一頓,起身轉過身來。

黃希言笑說:“今天真熱。”

何霄看著她,表情是淡淡的,片刻,拉開了一旁的冷藏櫃門,拿了瓶冰水遞給她。

“直接能喝麽?不用掃碼出庫?”

“你喝吧。”何霄再蹲下去。剩的東西不多,他擺完了再站起身,把塑料推籃歸置好,方問黃希言,“你回來跟席樾碰頭了嗎?”

“沒有。我中午才回來的,剛吃了飯。”

何霄勾了勾嘴角,“去出差沒給帶禮物麽?”

“帶了一點特產,在樓上,我晚上給你拿下來。”

黃希言說話語氣、神情都是如常,她希望何霄能夠領會,她不願意現在的一切發生任何改變。

然而,何霄走回到收銀臺後面去,一條手臂撐在玻璃櫃臺上,看著她,下一秒便說:“你過來找我,是願意給我機會說兩句話麽?”

黃希言手裏的瓶子,因液化浮了一層薄薄的白霧,她沒有擰開喝,把它擱在玻璃臺面上,她笑了笑,輕聲說:“我過來找你,是不希望我們因為這麽一點莫名其妙的小事鬧得這麽僵。你是我來這邊認識的第一個朋友……”

“黃希言……”何霄看著她,目光裏有種決斷。

“何霄。”黃希言截住他,“你可以為你說的每句話的結果負責嗎?”

何霄楞了下。

“我是個蠻虛偽的人……很多時候,只要當下的日子過得去,我不會有什麽動力去改變它。”黃希言坦誠道,“所以,不管你想說什麽,你想好。”

何霄緊緊地抿住了嘴角。

安靜了好一會兒。

黃希言笑著將那瓶冰水往他跟前推一推,“請我的也要掃碼呀,不然你們家庫存對不上怎麽辦?”

何霄將水瓶抄起來,舉起條碼槍掃了一下,很是頹然地往她跟前一推。

回到樓上,黃希言從行李箱裏拿出一部分今早上跟幾個同事一起去買的當地特產,上樓去找席樾。

來開門的是蔣滬生,見到她後,很誇張地打了聲招呼,“希言妹妹,你怎麽消失了這麽多天?”

“我出差嘛。”

“還好你回來了,我訂了明天下午的機票,準備走了,還說請不了你吃頓飯呢。”

“這麽快就走麽?”

“我是奈何不了那位祖宗,隨他去吧。”

這時候臥室門打開了,被議論的人從裏面走了出來。

黃希言與他席樾對上,一時間都有些微妙的靜默。

黃希言笑了,先開口,“素材用上了嗎?”

“嗯。”

蔣滬生滿頭問號,“什麽素材?”

沒有人回答他。

席樾頭發睡得有些亂,聲音也有些啞,他揉了一下額角,打個呵欠,“進來坐吧。”

黃希言搖搖頭,“我來給你們送東西的,先不坐了,等下還要把稿子整理出來發給我的帶教老師。”

蔣滬生說:“晚飯我來安排?”

黃希言猶豫。

蔣滬生說:“賞個光嘛,我明天可就走了。”

黃希言笑,“好吧好吧。”

她就站在門口,連屋裏的地磚也沒沾一下,蔣滬生接了東西,她就退後一步,輕渺渺地看一眼席樾,“我先下去了。”

蔣滬生說:“五點半準時出發,OK?”

黃希言笑著比個OK的手勢。

帶黃希言走之後,蔣滬生瞥了席樾一眼,“你們兩個,非要裝不熟、裝普通?”

“本來也不熟。”席樾往浴室去,聲音平淡。

“嘁。”

五點半,蔣滬生和席樾下樓,去敲黃希言的門。

裏頭聲音應道:“來了來了!”

大約五分鐘,門打開了,黃希言一邊低頭找鞋子,一邊說:“抱歉抱歉,稍微耽誤了一點時間。”

席樾目光在她身上停了一下。

大約是因為要出去吃飯,她難得的不是平常那樣休閑的學生裝束,而是穿了一條黑底的碎花連衣裙,帶一點泡泡袖的設計,腳上是一雙黑色的帆布鞋,中和了裙子過於甜美的氣質,臉上帶一點淡淡的妝容,梅子色的淺淡唇色。黑加侖氣泡水般,甜而清爽,適合夏天。

一作打量,席樾就立即偏過頭去,有隱約的不適感,因為這頓飯的發起者,是蔣滬生。

三人一塊兒下樓,蔣滬生給黃希言介紹今天晚上要吃飯的餐館,問合不合她的心意,不行就再換。

黃希言說:“我都可以。”

頓了頓,又問,“會不會很辣?”

“你不能吃辣?”

“席樾哥不能吃辣吧……”黃希言說著便聲音漸低,感覺自己這話說得太關切了。席樾是走在最後的,她忍住沒有回頭去看一眼他的表情。

蔣滬生笑了聲,“管他的,他可以全程吃白飯。”

到了樓下,黃希言先將給何霄的買的特產送去,再跟蔣滬生他們匯合。

吃飯的地方還有些遠,蔣滬生攔了一輛出租車,自己很自覺地上了副駕駛。

席樾拉開車門,黃希言擡頭,目光與他碰了碰,微微笑著,幾乎沒出聲地說了句“謝謝”,而後彎腰上了車。

席樾坐上去,關上門,他腿很長,後座空間一下顯得局促。

黃希言有意坐得離他遠了一些,兩只手放在膝蓋上,不自覺地將斜挎包的袋子纏在手指上,又松開。

好在,有蔣滬生活躍氣氛,“希言妹妹是在實習?”

“嗯。”

“結束以後留這兒麽?”

“不留,要回去寫畢業論文了。”

“才大四啊?”

“嗯。”

“真年輕,我們已經是畢業好多年的老菜皮了。”

“但是你已經事業有成了。”

“成什麽啊,骨幹不幹活,都要散夥了。”蔣滬生怨念橫生。

黃希言笑了,指節輕輕地碰了一下鼻尖,微微偏過頭,偷偷地看了席樾一眼,席樾是完全置身話題外的淡然。

蔣滬生找的餐館,在近郊的一處農家樂,進去之後是寬敞的院子,支著方桌和條凳。

黃希言叫他們先坐,自己要去洗手間一下。

等她出來時,蔣滬生和席樾面對面坐著,桌上上了些瓜子、花生之類的零食。

她走過去,席樾站起身,往左邊讓了讓,空出了條凳右邊的大半部分。

這是四方的桌子,另外兩面都還是空著的。

黃希言猶豫了一瞬,還是去席樾身旁坐了下來。

她取下肩膀背著的小包,包帶在頭發上掛了一下,伸手捋了捋頭發,微微濕潤的橙花的香味散開去。

席樾聞到了,不動聲色地偏了一下頭。

主菜是整一鍋的土豆燜雞,紅燒的口感,沒什麽辣度。

蔣滬生要了兩瓶啤酒,自己喝。吃著飯,一邊聊些自己跟席樾當年留學時候的事。當然,多半都是他自己的事,因為席樾到哪兒都是醉心畫畫,留學生圈子再drama再狗血的愛恨情仇,都跟席樾沒有半毛錢的關系。

聽說黃希言家裏有意安排她去留學,蔣滬生問:“想申哪個學校?不才,我還是認識些在國外的朋友,需要準備什麽資料、寫什麽推薦信之類的,盡管開口。”

黃希言笑說:“先謝謝啦。不過也還沒定,我沒有那麽想要出國。”

“出去了你就知道,還是祖國好,真的。那時候我跟席樾住一個公寓,他有一回生病了,特想吃一口中國菜。那麽大雪天的,我開車去中國超市給他買食材,半路回來車還拋錨了,困了兩小時……”

席樾不客氣地糾正道:“是你女朋友想吃紅燒肉。”

“……是嗎?我怎麽記得是你?可能是我老被你折磨,都折磨得記憶錯位了。”

黃希言笑出聲。

一頓飯,邊吃邊聊的,花去了近兩小時。

買單之後,蔣滬生要去一趟洗手間,黃希言就和席樾先出了院門,到門口去等。

兩人並肩站著,都沒有言聲。

黃希言擡頭,看見半空中月亮依然高懸,和昨晚所見的一樣的清亮,剛準備開口,手機響了。

掏出來一看,姐姐黃安言打過來。

她楞了下,小聲對席樾說,“我接個電話。”

席樾:“嗯。”

黃希言背過身去,走到了一旁,確定不會被聽見了,才將電話接起。

“姐姐。”

“還在加班?”

“沒有,跟朋友在外面吃飯。”

隨便聊了幾句近況,黃安言說:“我過兩天要去你們省裏開個會,順便過來看看你。”

“不用的……”黃希言莫名心慌。

“去了這麽久,也不經常給家裏打電話。我過來看看,別叫媽媽和大哥放心不下。”

“……好。”

“不想我來?”

“沒有,只是這邊條件不太好……”

“我頂多過來待一晚。你到時候給我發個定位。”

講完電話,黃希言嘆了聲氣。

片刻,方轉身走回到了席樾身旁。

席樾點了一支煙,夾在指間,裊裊散著灰藍色煙霧,他低下頭,看了一眼,問道:“怎麽了?”

黃希言從對這個電話的憂慮之中回神,趕緊搖頭,笑說:“沒。”

話音未落,忽覺席樾手指向著自己探過來,她楞著,眨了一下眼,本能地想往後退,而席樾的指節已經輕輕地觸碰到她的面頰,靠近嘴角的位置。

指節輕輕地往下,做了一個壓擦的動作。

他看著她,目光深而靜默,“沒必要。”

“……什麽?”

問出口的瞬間,黃希言就反應過來,席樾的意思——

在他面前強顏歡笑,沒必要,他看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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